炎炎烈日下的香港赤柱正滩，两种水上运动项目在这里交汇——皮划艇和赛龙舟。震天的锣鼓和呐喊声中，人们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龙舟吸引过去。中国农历端午节将至，长洲岛、沙田、香港仔、荃湾……香港多个海滩被“赛龙舟”这项古老而年轻的运动“点燃”。
龙舟划手蒋肇轩（左）在岸上训练 吕小炜/摄
与内地赛龙舟大多在江河中进行不同，由于坐拥多个开阔平静的港口，香港的龙舟比赛大多在海上进行。目前香港有近280支龙舟队，每年有近60场大大小小的比赛，比赛密度和队伍均堪称世界之最。而赛龙舟，对港人来说，也不仅是端午节才出现的民俗项目，更成了他们生活方式的一部分，点燃他们平淡生活的高光时刻。
龙舟划手蒋肇轩（中）在岸上训练 吕小炜/摄
在赤柱海滩边，刚从龙舟上来下的蒋肇轩是闪耀永明龙舟队的划桨手。在赛前繁忙的训练之余，讲述了他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情形。
“我大脑一片空白，好像连怎幺划桨都突然忘记了。”蒋肇轩说。
那是一场真正的比赛，锣鼓声中，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眼睛和身体。还来不及擦一擦，他就要立刻集中精力，划第一桨。这与平时训练有热身、上船再慢慢滑到比赛场地不同。他说：“我没有办法，看了一眼身边的队友，心想硬着头皮上吧。”
龙舟划手蒋肇轩（前排右二）在龙舟上参加训练 吕小炜/摄
香港龙舟锦标赛的赛道一般长300米，到达终点要划100板到120板。“这120板，每一板都需要高度专注，全力以赴。”担任了近20年龙舟教练的侯志辉说。
“为鼓足力气，划前30板时，我们都是不能呼吸的。”香港福建菁英龙舟队的划手赵松梅告诉记者。不同的龙舟队伍有不同的技巧和“战术”，赵松梅的队伍前30板会拼尽全力划。
临近端午节，赵松梅所在的龙舟队已连续5个周末参加各类比赛。与所有的集体项目一样，赛龙舟也要经过严格的训练。每周一、三、五的晚上，赵松梅都会到葵涌货运码头，在灯光和汽笛声中与队友一起训练2个多小时。
“我从七、八岁就开始接触龙舟了，”在福建农村长大的他，小时候经常在龙舟上度过。“记得有一次我刚开开心心地跟大人一起坐龙舟回来，就看见妈妈拿着竹条在岸上等着准备揍我。”
15岁从福建来到香港以后，赵松梅一度断了与龙舟的牵连。直到2015年，他经朋友介绍加入了香港的龙舟队。入队后，他深深感受到香港龙舟运动的繁盛与发达。目前，香港有国际龙舟邀请赛、香港龙舟嘉年华、香港龙舟超级联赛等多个国际性赛事。而他的队友也不仅是香港市民，超过80%的龙舟队中都有外籍人士加入。
龙舟队在赤柱训练 吕小炜/摄
“赛程过半时，有的队员已体力不支，有的队员还有余力，但勉强还能维持统一。”蒋肇轩清晰记得龙舟比赛时的种种细节。
按照船的大小，香港的龙舟可分为大龙、中龙和小龙。一般参加国际标准赛事的龙舟是中龙。船上会有18到20名队员、1名舵手和1名鼓手。
香港几乎没有专业从事赛龙舟的运动员，所以同一条船上的队员平日的身份完全不同。在工作日，他们是装修工人、写字楼文员，或是政府工作人员；而在周末，他们才换上统一的队服，在一叶小小的龙舟上同舟共济。蒋肇轩是金融从业者，赵松梅是一名厨师。
赵松梅所在的福建菁英龙舟队 吕小炜/摄
龙舟教练侯志辉说，在龙舟上，队员们没有了不同的社会身份和阶层差异，而是回到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情感——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拼尽全力，这也是龙舟最纯洁、最高尚之所在。
不仅是普通人，香港还有一支名为“黑武士失明龙舟队”的盲人龙舟队，侯志辉在队中担任顾问。队伍中一半是盲人队员，一半是义工。龙舟给了盲人们生活的快乐和动力，有盲人队员形容“龙舟改变生命”。
终点近在眼前，还有最后40板。这是蒋肇轩感觉最为疲劳，也最为担心的时刻。由于体力原因，他发现队友们的节奏几乎都乱了。
关键时刻，蒋肇轩不记得是谁喊起了他们平时的口号“Power！Up！”（加油）。不同年纪、不同职业的队友们突然又有了统一的节奏，喊“Power”时桨向下插，喊“Up”时统一提起手臂。
“在公司工作时，总觉得谁的业绩最好谁就最叻（厉害），而到了龙舟上，发现真的不是这样，划得最快的人一定不能心急。因为一个人的‘快’，并不能提高集体的速度。大家的统一、协调和默契才最重要。”蒋肇轩说。
龙舟队在赤柱训练吕小炜/摄
在一声声的“Power Up”声中，蒋肇轩所在的龙舟冲过终点线。2分多钟，120板，“上了船你就会明白，每一板我们都在拼尽全力。”
回望与龙舟多年的缘分，赵松梅说，喜欢划龙舟不仅能锻炼身体，还能更痛快、更热血地感受运动的激情；蒋肇轩则表示，在龙舟上，他不仅见过香港最美的海景，也明白了集体的真正含义。
侯志辉说，全力以赴地前进、集中精力地拼搏，整个团队的妥协，亲密无间的合作，这就是龙舟里深透着的哲学。
龙舟教练侯志辉（中）在给队员讲解及训练 吕小炜/摄
漂泊在海上的龙舟，不仅承载着港人的快乐与信念，也承载着他们的燃情岁月。（记者 周雪婷）
